查看原文
其他

幸存“慰安妇”,等待正义的时间不多了

2017-08-16 法治周末

内容转自公众号:花家地壹号

文/武杰

图/网络

编辑整理/李含 王硕

导读

一场葬礼连着一场葬礼,便是这些幸存老人的现实,32、22、9、8这不仅仅是一组数字,更是一段“慰安妇”老人们不愿提起,却无法遗忘的历史。

 

在《二十二》这部纪录片中,她们不再仅仅是出现在历史书上的“慰安妇”,也不是不断流着泪痛斥战争的受害者,而是如同每一个平凡的老人,过着平淡、安详的生活。

据中国“慰安妇”问题研究中心2014年统计,


中国内地仅存22名“慰安妇”幸存者。


在等待影片上映的过程中,许多老人抵不过岁月,不断离世。2017年8月14日,在影片正式上映的这一天,这个数字变成了“8”。

8月12日21时,在世的最后一位曾赴日状告日本政府的原告——海南省“慰安妇”、陵水黎族自治县英州镇田仔乡乙堆村的黄有良阿婆在家中去世,终年90岁。


她是海南省最早站出来起诉日本政府,并到日本东京地方裁判所庭审出庭作证的女性受害人之一。2001年7月,黄有良、陈亚扁、林亚金等8名海南“慰安妇”事件受害幸存者向日本政府提起诉讼,要求日本政府谢罪以恢复她们的名誉,并给予每人2300万日元的赔偿。然而,直到这些老人过世,也没有期盼来半生的正义。


8月14日,在世界“慰安妇”纪念日当天上映的关于日军侵华战争中国幸存“慰安妇”的长篇纪录电影《二十二》,也许是黄有良老人留下的最后影像,与她一同被记录的还有21位老人。


但是在8月12日,随着黄有良老人的去世,被《二十二》记录的老人只剩下8位,全国幸存的“慰安妇”也只剩下14位。


无论是《二十二》的导演郭柯,还是一直在从事“慰安妇”调查的苏智良教授、张双兵等志愿者都清楚,这些大多已经年过90岁的老人,留给大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。




“这世界  真好,

吃野东西都要留着这条命来看。”

——韦绍兰(广西幸存老人)




“谢谢你们。”

——毛银梅(湖北幸存老人)




“你们来看阿婆

阿婆就开心啊。”

——李美金(海南幸存老人)




“希望中国和日本要一直友好

不要再打仗,因为一旦打仗,会有许多人死去的。”

——陈林桃(山西幸存老人)



用镜头与时间赛跑

纪录片《二十二》的一开始,记录的是一场发生在皑皑白雪中的葬礼。2014年1月29日,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中,山西省孟县的“慰安妇”陈林桃老人去世,终年93岁。而影片的结束,同样是一场葬礼,就在陈林桃老人过世后不久,张改香老人在同年2月10日去世,终年88岁。


据上海师范大学中国“慰安妇”问题研究中心主任苏智良教授介绍,从1937年到1945年,至少有20万中国女性被强征为“慰安妇”。2012年,当青年导演郭柯第一次接触这个群体的时候,幸存者是32位。2014年,当郭柯准备拍摄长篇纪录影片的时候,幸存者只有22位。在等待影片上映的过程中,许多老人抵不过岁月,不断离世。2017年8月14日,在影片正式上映的这一天,这个数字变成了“8”。


一场葬礼连着一场葬礼,便是这些幸存老人的现实,32、22、9、8这不仅仅是一组数字,更是一段“慰安妇”老人们不愿提起,却无法遗忘的历史。


郭柯说,《二十二》这部纪录片应该以什么样的角度去拍摄,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,也纠结了很久。但是随着长时间跟这些老人接触,和她们相处,他坚定了当初的想法,就是把她们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去记录。就像《二十二》海报上那四个字:深情凝视。


70多年后,老人们姓谁名谁,和谁生活在一起,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,正是《二十二》这部纪录片所要讲述的。在这部纪录片中,她们不再仅仅是出现在历史书上的“慰安妇”,也不是不断流着泪痛斥战争的受害者,而是如同每一个平凡的老人,过着平淡、安详的生活。


2012年,郭柯曾拍过一部纪录短片《三十二》。那是他作为独立导演拍摄的第一部影片,谁也没有想到,做了十几年剧情片副导演的郭柯,会选择“慰安妇”这样的题材作为自己的第一部影片。当年,郭柯在微博上看到一篇文章,讲述了广西幸存“慰安妇”韦绍兰老人和她的日本混血儿子的故事。


1944年冬天,24岁的韦绍兰背着自己1岁的女儿向着村北面山洞逃跑的时候被日军发现,随后被强征为“慰安妇”。在离家30公里以外的马岭慰安所,在那个炮楼里,她过着惨不忍睹的生活。


日本士兵逼着她们穿上和服或者军装,只要有士兵进来,就必须弯腰鞠躬脱衣服,动作慢一些就会招来一顿打骂。


海南的林爱兰老人还记得在慰安所里的情景,不从就会往嘴里放刑具,再就是打人。老人说着,一手掰开自己已经没有牙齿、嘴唇凹陷的嘴巴,一手往里面放东西。


多年以后,身在湖北孝感的韩裔“慰安妇”毛银梅还能说出当时每日必须重复无数遍的日语,“欢迎光临”“请进”“请坐”,老人用日语说出这些词的时候声音变得尖细,弯下已经佝偻的腰,深深地鞠着躬。


经过3个月非人的生活后,日本兵对韦绍兰的看管稍微放松了一些,她才带着自己的女儿艰难地逃离了慰安所。不幸的是,年幼的女儿没过多久便过世了。


而此时韦绍兰已经怀孕了,得知自己怀了日本人的孩子,她想到了死,但喝了药,又被邻居救过来。


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

1945年,也就是日本人投降那一年,韦绍兰生下了孩子,取名罗善学。因为罗善学的出生,韦绍兰的丈夫倍感屈辱,罗善学和妹妹罗善英(1950年生)都记得爸爸骂妈妈的脏话:“你这个败家婆!老牛婆(老淫妇)!”


韦绍兰饱受家人和邻居的歧视,罗善学也是如此,从小人们叫他“日本仔”“鬼子仔”,长大以后又喊他“日本爹”。


父亲对罗善学的疼爱总比兄妹们少一些,同龄人的歧视、孤立、辱骂更是雪上加霜。如今已经72岁的罗善学已经能够淡定地接受这一切,说着自己的弟弟曾扬言要买凶杀了自己,表情也鲜有变化。

因为身份问题,罗善学一辈子未娶,与母亲相依为命。年轻的时候,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几个对象,不是对方不愿意,就是女方的家人不愿意,他也便放弃了这个想法。罗善学说,他也怨恨过将他生下来的母亲,但是更深知母亲的可怜。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,郭柯将目光放在了韦绍兰和她的混血儿子罗善学身上。

“猎奇。”郭柯从未隐藏过自己最初的动机。


但是当郭柯来到山清水秀的桂林,见到家徒四壁的两位老人和他们真实的生活状态时,他的想法完全变了,这些老人对生活充满了希望。不论《三十二》还是《二十二》,韦绍兰老人的笑都是最灿烂、最动人的。这位97岁 44 34967 44 15533 0 0 3304 0 0:00:10 0:00:04 0:00:06 3304的老人心中有愤怒,她希望向日本人讨回公道和歉意,但是心中也充满爱和热情,她说:“我还没活够,这个世界红红火火的,吃野东西我也要留着这条命来看。”

8月9日,在北京举办的《二十二》首映活动上,韦绍兰的孙女罗承玉也来到现场,分享了韦绍兰老人的近况。她下地干活、菜园浇水,甚至看不上年轻人的种地能力,跟影片中一样,还是那个矮小瘦弱却闲不住的乐观老人。


韦绍兰还记得一切困难没有发生的童年时代,她们一帮小孩子围着十二爹,央求他教歌的情景:“爹爹教我们唱歌,教我们唱歌。”郭柯说,老人讲起这段故事,脸上泛起的笑容就跟小孩子一样。

老人常常自言自语地哼唱几句童谣:

天上下雨路又滑,

自己跌倒自己爬。

自己忧愁自己解,

自流眼泪自抹干。

纪录影片《二十二》的片尾曲《九重山》,歌词便是根据韦绍兰老人哼唱的童谣创作。如果细心,还能从歌曲中听到老人自在的笑声和几句喃喃自语。


平淡比矛盾多,安静比声讨多

在走近韦绍兰以前,郭柯对于“慰安妇”的认知只停留在文字层面,他带着提纲和脚本找到了老人家,希望从老人被强征为“慰安妇”开始,叙述她和儿子几十年来不幸的生活。


但是当他真正和这些老人接触、沟通、亲近起来,才发现这样一群人在“慰安妇”幸存者身份之外的样貌。


开始的时候,他们会为老人的遭遇落泪,但是到最后的时候,会被她的笑容和乐观态度所打动。也是因为韦绍兰的坚强、乐观,郭柯决定要以纪录片的形式去把其他的受害者都记录下来。


2014年,他开始了《二十二》的筹备,当时他在微信朋友圈上发了一条信息:“2014年5月,我一定会让《二十二》按我要求的配置组建好并准时开机,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阻止我!”


但是拍摄资金成为最大的阻碍,以至于他的母亲想要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支持他的拍摄。最后,演员张歆艺借了100万元给郭柯,当时两人并不熟悉,只是有过一面之缘。


张歆艺在演艺圈多年,知道什么样的电影挣钱,什么样的电影会颗粒无收,但是她仍旧愿意投资。对此,她说的非常简单,“我觉得他做这件事是正确的,我支持一个人去做正确的事情”。


在首映现场,《二十二》的志愿者、郭柯的中学老师龙庆第一次见到张歆艺,忍不住抱着张歆艺哭了起来。她知道这部片子有多难,也知道张歆艺的雪中送炭有多么重要。


当在影片的最后开始播放字幕的时候,观众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离席,为纪录片制作发行费用众筹的30000多名参与者的名字被郑重地展示了出来,整整有十多分钟,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位观众。


从拍摄、制作到上映,一路坎坷,这是一部靠摄制组和大家的坚持而成就的纪录片。摄制组、导演、宣传发行团队每天在微博、微信朋友圈表达他们的感谢,感谢支持的影院、买票的观众、帮忙宣传的明星以及报道的媒体。他们担心电影没人看、更担心影院不愿意播放。但是在这样的焦虑中,郭柯仍旧一再表示,所有票房将全部捐给上海师范大学中国“慰安妇”问题研究中心管理,用于那些老人未来的生活及对这个问题的研究工作。他不会靠这个项目赚一分钱。


在大家支持和不支持的声音中,制作组走过黑龙江、山西、湖北、广西、海南5省、29个地区,记录下当时已知的22位中国“慰安妇”幸存者。


在拍摄《三十二》的时候,郭柯就决定,不贩卖苦痛。因此,韦绍兰上坟时痛哭的片段最终没有被剪到片中。《二十二》亦是如此,平淡比矛盾多,安静比声讨多。


面对无聊、平淡、不会拍摄的种种指责,郭柯也总是用平静的声音和心态回应一切,“我就是要放她们一马,就是要温和地对待她们”。


走不出这段历史的,是我们自己

在山西拍摄1928年出生的李爱连老人时,摄制组也曾记录下老人回忆当年遭遇的情景。

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,老人确认门关好了才开始跟龙庆讲述在慰安所饿了三天三夜,用日本人扔过来的大葱充饥,吃坏了胃,在哭泣中回忆凌辱她的日本人……


李爱连说,有很多记者来了四五回,她都没有说过真话,她原想将这些遭遇带进棺材里的。李爱连难得的讲述显得更加珍贵,但是这些内容最终都没有出现在影片中。


镜头下的李爱连做饭、养猫、看电视,镜头外的老人给摄制组炸馒头片,关心他们的饮食、休息。李爱连的儿媳妇说,“我婆婆其实挺幸福的”。


毛银梅老人记得她年幼时在韩国与家人走失,被日本人骗到中国的经历,但是提起在慰安所的日子,老人揪着自己的衣服说:“不讲了、不讲了,不想提起以前的事了。”


如今毛银梅只能记起几个简单的韩语词,从慰安所逃出来以后,她改了名字——“毛”是因为喜欢毛主席,“银梅”是因为已经过世的丈夫喜欢白色的梅花。偶尔她也会唱起朝鲜族民谣《阿里郎》《桔梗谣》,悠扬的歌声,让人动容。


因为没有生育能力,现在她和养女生活在一起。在被韩国相关团体关注之前,她从未对家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份与遭遇。


1922年出生的毛银梅,捏起自己纤细胳膊上的一层皮念叨,“活得太久了,是个废人了”。随后和养女在温暖的阳光下笑了起来。2017年1月18日,将院子里的栀子花香送给摄制组每个成员的毛银梅老人也过世了。



“谢谢你们。”

——毛银梅(湖北幸存老人)


为了不打扰老人们的生活,郭柯常常把摄像机架在十几米之外,静静地关注老人的生活,看她们吃饭、晒太阳、听收音机、干家务或者与邻里聊聊天。


“她如果是我奶奶,我能问你是怎么被强奸的吗?”郭柯不断地反思自己也反问他人,“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了,首先得尊重她。”


郭柯说,也许“走不出这段历史的,不是这些老人,而是我们自己”。


微信ID:fzzm01

微博:法治周末

长按识别关注


推荐阅读

机动车无责赔付频引争议

宫颈癌疫苗的中国上市路

飞行学院“坍塌式腐败”探源




点击下方阅读原文!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